《众病之王:癌症传》读书笔记一
悉达多?穆克吉中信出版社年2月
全书36.5万字
你知道目前的各种癌症疗法从何时起、从何处来、出自谁手吗?人类走到这一步花了多长时间付了多少代价?医生、科学家、物理学家、化学家等癌症治疗团队不惧危险的与射线、元素、*素打交道,执着而坚韧,是兴趣引发的狂热还是职责产生的慈悲?参与药品临床试验的癌症患者是为了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还是有意贡献自己的生命?这本书是写给普通人的癌症说明书。知己知彼,了解这一强大的敌人,我们才有可能获得对其优势乃至胜利。
这本书让我们身临其境地感受到过去罹患这一疾病的患者所遭受的苦难,他们的苦难,才让我们实现了今天的进展。有些人贡献了自己的生命来帮助我们更好地理解这一疾病,我们必须记住他们,并纪念他们。这本书的部分意图还在于要让公众明白癌症的复杂程度,并由此感激前人在探索这一领域的过程中所表现出的聪明才智和坚韧不拔。当知道了在年来的抗癌战斗中,一代又一代的男男女女贡献了勇气、想象力、发明创造和乐观精神,你就会在癌症医疗团队的不懈探索和患者的坚强意志之间看见人类生生不息的前进动力和希望之光。
引子
年前,36岁的阿托莎(Atossa)身患Ⅲ期乳腺癌,她的绝望与悲愤久久地回荡在耳边。这位波斯王后用布裹住自己癌变的乳房,藏匿起患病的躯体,然后以一种毅然决然与先见之明的态度,极其愤怒地要求手下的奴隶用刀把她的乳房割下来。让人想起了“19世纪时迷恋于‘完满’的外科医生威廉·霍尔斯特德(WilliamHalsted)”,他通过较大面积的毁形性手术,切除癌症;他所希望的是:切得越多,就意味着越能治愈。
千百年来,在这些医疗层面、文化层面和隐喻层面的理解之下,暗潮涌动的,是对这种疾病的生物学认识。而这种认识往往随着时代的前进,发生根本性的嬗变。现在我们知道:癌症,是由某一单个细胞的生长失控引起的疾病。癌症是生在我们的基因组里的:对我们的身体来说,解放了正常细胞分裂的那些基因,并不是“外来者”,而恰恰是“曾执行关键细胞功能的基因突变、自我扭曲的版本”。而且,癌症根植于我们的社会中:随着我们这个物种寿命的不断延长,也不可避免地会释放恶性增长。
但未来的故事无论怎样展开,都会打上过往人类曾经尝试各种努力的烙印。解剖学家安德雷亚斯·维萨里(~)试图发现造成癌症的黑胆汁这种体液来源。但是,他找不到这种黑胆汁,于是发起搜寻癌症的真正病因和疗法。中世纪的外科医生采用原始的外科方法攻击癌症。约翰尼斯·史卡尔提特斯(JohannesScultetus)就描写了一种乳房切除术——用火、酸和皮革绑缚来做外科乳腺癌移除。”年到年之间,外科医生设计了日益激进的手术,来攻击体内的癌症之瘤。19世纪90年代,约翰·霍普金斯大学的威廉·斯图尔特·霍尔斯特德设计了根治性乳房切除术——切除乳房、乳房下的肌肉和相关联的淋巴结。霍尔斯特德写道:“患者是一位年轻小姐,我真不愿毁坏她的外形。”在这幅版画中,霍尔斯特德刻画了一位理想化的病人。然而,真正的乳腺癌患者往往是长有大肿瘤的老年妇女,这种激进的攻击性手术远远超出了她们的承受能力。
在玛丽·居里和比埃尔·居里发现镭之后,肿瘤学家和外科医生开始投放大剂量的辐射治疗肿瘤(放疗)。但是,辐射本身是具有致癌性的。玛丽·居里就是死于数十年暴露于放射线下所导致的白血病。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在意大利巴里港的一次空袭中,几十吨芥子气被释放到空气中,杀灭了人体内的正常白细胞。这引起制药学家的注意,促使他们幻想利用一种类似的化学品杀灭白细胞上的癌症(化疗)。化疗其实是受战争的启发而问世的。年,西德尼·法伯(现代化学疗法之父)发现了一种叶酸类似物叫氨基喋呤可以杀死骨髓中快速增殖的细胞。他利用氨基喋呤实现了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的缓解,虽然这一缓解是短暂的,但仍具有历史意义。玛丽·拉斯克,居住在纽约市一幢白色的公寓中。她是一位传奇性的企业家、社会名流、公关活动家和公众利益倡导者。拉斯克被公认为癌症医学研究的“神仙教母”;正是在她的强力劝导和推动下,美国发起了全国性的抗癌战争。西德尼·法伯是拉斯克的知己、导师和战友,他给抗癌战争提供了医学专业上的支持。
在早期化疗胜利的启发下,抗癌运动者在拉斯克和法伯的带领下,促请美国发动一场抗癌战争。年,拉斯克派在《纽约时报》上刊登了整版的广告,劝诱尼克松总统支持抗癌战争。拉斯克精明的广告应用和强大的图像宣传,仍然启迪着一代又一代的公共运动者,包括绿色和平组织。
年,伦敦外科医生波西瓦·帕特发现阴囊癌高发于青少年烟筒清扫工群体,他提出了一项煤烟和卵巢癌之间的关联,发起搜寻环境中可预防的致癌物。20世纪50年代的创新性研究,建立了吸烟与肺癌之间的关联。哈罗德·瓦缪斯和迈克尔·毕晓普发现,癌症并不是外源性病*引起的,而是通过激活(所有正常细胞内都含有的)内源性的前体基因而引起的。麻省理工学院的罗伯特·温伯格同全球的合作者共同努力,发现了老鼠与人类癌症中扭曲的基因。科学家已经测序了整个基因组(所有的个基因),使得记录每一个基因改变(相对于正常基因)成为可能。
第一部分:黑色体液淤积不化
血液化脓--白细胞在血液里暴增。年,年仅24岁的德国研究者鲁道夫·魏尔啸(RudolfVirchow)独立发表了一篇病例报告,病人是一位55岁左右的厨师。白细胞在她血液中爆发性地增长,在其脾脏中形成了浆状黏稠物。魏尔啸认为,血液不会无缘无故地突然转变成另一种东西。此外,该病不同寻常的症状,也令他百思不得其解——脾脏增大是怎么回事?身体没有任何伤口或者化脓之处,又是怎么回事?魏尔啸开始考虑,是不是血液本身有问题?他无法找到统一的解释,但又想为这种病寻找一个名字,最终确定用“weissesBlut”——“白血”一词,这只不过是如实描述了他在显微镜下看到的几百万白细胞。年,他把这个名字改为听起来更学术化的“leukemia”,这个词来源于“leukos”一词,在希腊语中表示“白色”。把疾病名称从夸饰的“血液化脓”改名为平实的“白血病”,对理解白血病产生了深刻影响。
魏尔啸于19世纪40年代初进入医学界,借助所有生物体是由被称为“细胞”的基础材料构建而成的概念,创建了一种人类生物学的“细胞理论”。它立足于两个基本原则:首先,像所有动物和植物一样,人体是由细胞组成的;第二,细胞只能来自于其他细胞。这两项原则看似简单,却能够使魏尔啸就“人类生长的本质”问题,提出一个至关重要的假说。如果细胞只能起源于其他的细胞,那么“生长”就只能以两种方式发生:或者通过增加细胞数量,或者通过增大细胞体积。魏尔啸把这两种方式分别称为“增生”(hyperplasia)与“肥大”(hypertrophy)。“肥大”发生时,细胞数量并未改变,而仅仅是每一个单细胞的体积都发生了增大,就像一只气球被气吹起来了。与此相反,“增生”则是由于细胞数量增生而成长。每一种人体组织的生长,都可以用增生和肥大这两个术语来描述。在成年动物中,脂肪和肌肉通常是通过“肥大”来生长的。相比之下,肝脏、血液、肠道和皮肤,都是通过“增生”来成长的——细胞变成细胞,变成越来越多的细胞。这个解释颇具说服力,并且引发了一种新的认识——不仅是对细胞“正常生长”的新认识,也是对“病理性生长”的新认识。病理性生长也像正常生长一样,可以通过肥大和增生而实现。当心肌受迫推动一个堵塞的大动脉出口时,它常常让每一个肌肉细胞都变得更大,以制造更大的力量,最终导致心脏生长得过大,以至于可能无法正常发挥功能,这就是病理性肥大。
魏尔啸很快就碰巧发现了典型的病理性增生——癌症。通过显微镜观察肿瘤的生长,他发现了细胞的不受控制的生长——极端形式的增生。魏尔啸检查癌变结构的时候,发现这种生长往往似乎自己有了生命,细胞就好像被一种神秘的新力量驱动着生长。这不仅是通常意义上的生长,而是另一种重新定义的、新形式的生长。虽然魏尔啸并不理解这种生长所依赖的机制,但是他颇有先见之明地把其称为“瘤形成”(neoplasia)——一种新的、难以解释的、扭曲的增长,一个回响在整个癌症历史中的词汇。魏尔啸于年去世时,新的癌症理论已经慢慢地从所有这些观察中整合提炼出来。即癌症是一种病理性增生导致的疾病,癌变的细胞获得了自由分生的意志。这种异常的细胞分裂失控,造成组织块(肿瘤)入侵人体器官、破坏正常的组织。这些肿瘤也会从一个部位散布到另一个部位,如在骨骼、脑、肺等距离该病灶相对较远的部位出现病症,这种现象被称为“转移”。癌症有多种不同的形式:乳腺癌、胃癌、皮肤癌、宫颈癌、白血病和淋巴瘤等。但就细胞层面而言,所有这些疾病都与之息息相关。在每一种病症下,细胞都有相同的特征:失控的病理性细胞分裂。
有了这样的认识,19世纪80年代后期,研究白血病的病理学家重新回到了魏尔啸的工作轨迹——白血病不再是“血液化脓”,而是血液中的“瘤形成”。白血病是一种血液中白细胞恶性增殖的疾病。它是熔融的、液态形式的癌症。有了这种开创性观察,白血病研究突然变得清晰起来,并且突飞猛进。20世纪初,医学界已经清楚白血病具有几种形式:它可能是慢性平缓发展的,缓慢地腐蚀骨髓和脾脏;或者可能是急性剧烈的,仿佛在“人格”上是一种截然不同的疾病——突然的发热、阵发性出血,以及令人瞠目的细胞快速增生。第二种形式被称为急性白血病,根据所涉及的癌细胞类型,又进一步分为两个亚型。正常血液中的白细胞,可大致分为两种类型的细胞——髓样细胞与淋巴细胞。急性髓细胞性白血病(AML)是髓样细胞的癌症。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ALL)是不成熟的淋巴细胞的癌症(较成熟的淋巴细胞的癌症被称为淋巴瘤)。
儿童中,最常见的白血病是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它几乎总是迅速而致命。年,魏尔啸的学生迈克尔·安东·比尔默(MichaelAntonBiermer)描述了已知的第一例这种形式的儿童白血病。五岁的玛丽亚·斯派尔(MariaSpeyer)精力充沛、活泼俏皮,是维尔茨堡一位木匠的女儿。但她从首发症状到诊断到最后死亡,病情的发展迅猛、无情,持续了还不到三天。
年(魏尔啸在柏林去世一年后),西德尼·法伯出生在纽约州的水牛城。20年代晚期,法伯完成了病理学的高级培训,医院担任该院第一位全职病理学家。他完成了一部出色的儿童肿瘤分类研究报告,以及一本教科书——《尸检》(ThePostmortemExamination)。它被人们普遍奉为该领域的经典之作。30年代中期,他已经是一名杰出的病理学家,医院的后巷里,被人称作“给死人看病的医生”。他花了近20年,在地下室里痴迷地盯着显微镜搞研究,取得的学术成就,医院的病理科主任。但在法伯眼里,病理学正在与医学分道扬镳,成为了过度